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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初雪(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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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4日,西方平安夜。

程西沒有聽從紀東行的安排陪他去酒會,因為拾光商務酒店的壁畫要做最後工程驗收,項目經理要求畫師務必到場。

程西接到孔師傅的通知時,她在學校圖書館寫論文初稿,筆電都沒來得及放回公寓,就匆匆打車過來了。

拾光這邊在案的負責人崔主任今晚夜機回香港,要一並過了新年才會回來,賀正庭不想今年的項目還要拖到來年再結,也免得夜長夢多,畢竟拾光標的裏還有三個月的賬期。

賀正庭這幾天夥著原少銘,盡陪著崔老頭消遣了,這才哄著對方松了口,答應在他回去之前結束驗收。

原賀的人陪著崔主任的一行人在驗收各項內飾裝修時,賀正庭看見穿著衛衣、牛仔褲的程西從中庭觀光電梯裏出來,手裏還拎著筆電包。

“我遲到了?”她問監工的孔師傅。

“沒有,還沒到我們呢。”

“哦,那就好。”說完,程西拎拎領口,在角落裏拿手掌扇風。

賀正庭連續幾天浸在煙酒裏、牌桌上,眼下勉強聚了些精神陪著客戶走過場,幾個回合下來,他有些吃不消了,明森瞧出老板的吃力,湊近賀正庭,“老師,要不我來吧,您先歇一會兒。”

付明森假裝瞧不出老師的開小差,賀正庭在瞥到一人的到場後,明顯有點心不在焉了。

此刻,付明森這麽善解人意且帶著幾分狗腿的意味,賀正庭不可能察覺不到,可是後者真得一副言聽計從的模樣,多多少少令付明森有些唏噓不已。

呵,這天皇頭上畢竟還有個天嘛!

wuli賀總這算不算英雄難過美人關哦!

程西一路地鐵、計程車倒著,偏偏今天聖誕節平安夜,外面還不到下班高峰期,車流就開始大堵塞,在隔著一條街的街口,司機師傅告訴程西照這個龜速,起碼堵上二十分鐘不止。

程西眼看著手表上的時間離通知的時間點越來越近,她索性提前下車了,一路提著個筆記本電腦,跑上來,零下的氣候,她生生跑出了一身熱汗。

她立在一片玻璃幕墻邊,看樓下外面陰灰天氣下的來回車輛。

突然玻璃幕墻上另一頭有人在歪頭點煙,程西下意識看一眼他,腦海裏猛地想起上次付明森問她的話,程西有些避嫌的覺悟了,可是出於禮貌,她還是不鹹不淡地問候了對方一句,“賀總。”

賀正庭唇角叼著煙,一沒回應程西,也沒靠近她幾步,可是他在她匆匆收回的目光裏瞧出幾分坦然無謂,賀正庭不禁蔑笑了自己一聲,他是不是有點太荒唐了,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情,才讓他有這種詭計未得逞的失落感。

對於一個全然不知根不知底的小女人,他竟然真得有那種七上八下的心情,除了看上人家皮囊,還有什麽?

賀正庭自嘲一番,他承認,第一眼見程西,就有種另眼相看的覺悟,大概原少銘給他判癥判對了,他骨子裏的劣根性,由著他偏愛這類固執且不言不語的女人,從前的林小姐,如今的程西。

賀正庭瞧玻璃幕墻外的天際,陰沈沈的,保不齊一場風雪將至,一年就這麽過去了,如果他能這麽輕易地忘記林小姐,也會更短時間打消他對眼前這丫頭的肖想。

賀正庭抽完手裏的一根煙,剛才懶散的精力被煙草應激出了氣神,他將煙蒂按滅在垃圾桶上,再看一眼程西,提醒她,“頭發弄弄好,底下驗收你的壁畫了,程小姐。”

經賀正庭提醒,程西對著玻璃墻照了照,才發現她右耳邊一撮頭發飛著,跟剛從被窩裏爬出來一樣,程西窘窘臉,連忙用手順順飛毛,再偏頭看賀正庭,他已經重新回大部隊了。

程西的兩面立墻壁畫,一個半月多,幾乎沒有休息日的工作量下,算是保質保量的完成了,客戶方基本滿意,在驗收單上,她與客戶方同時簽字確認時,程西頭一次有種被革命戰鬥需要且無限榮光的飄飄然感。

付明森說,驗收單交付財務後,他們工作室會及時支付程西工程尾款,“老師關照過,因為你年紀小又是實習生,就讓財務別搞賬期這套了。”

本來是件很理所當然值得開心的事,經由付明森這麽一說,好像程西所有的努力都是因為賀正庭給她保駕護航了。

“那你幫我轉告賀總,我不需要賀總的格外開恩,既然是我的錢,也逃不掉,你們還是按照規定實行賬期吧,……,我也不缺錢。”扯淡了,我很缺錢用,好不好!

程西意外的耿直,倒是讓付明森一噎。

“程西,你這樣就不可愛咯,我們賀老師可是正兒八經的萬人迷哦,他對你也確實是格外照拂了。”

“付工,我想我有必要再聲明一下,我和你們賀總只是工作室合作關系,我覺得有些玩笑……還是沒必要開吧。”

“老師……”程西話音剛落,與她面對面的付明森就一臉難色地張張嘴,喊程西身後的某人一聲。

程西意識到是誰在她身後,不過她一點也不怵,她本來說得就是事實。

賀正庭兩次都不偏不倚地聽到了程西私下議論他,這次還是不出意外的沒所謂。拾光商務酒店的塔樓驗收暫且告一段落,賀正庭是過來喊付明森幫他送崔主任去機場,順便幫他周旋餘下的幾位客戶,他今天實在不想摻和了。

“付明森,你這張家長、李家短的事情都要橫插一腳的毛病,是跟你媽學的嘛?還是你要我給你媽打電話,收拾東西回你們那個巷子裏去,繼承你媽街道委員會婦女主任的差事?”

“老師,我錯了……”

付明森一百個委屈,明明老師是聽見被發好人卡了,拿人家女主角沒辦法,就拿他撒氣,嗚嗚嗚,付明森灰溜溜地夾著尾巴跑去應酬客戶了。

這廂,留程西與賀正庭,面面相覷,沒半秒,後者收回目光,再也不瞧程西了,“沒什麽事,你可以走了。”

說是讓程西走,賀正庭卻撤得比她還快。

**

賀正庭回到車裏,引擎啟動了,卻遲遲沒開車。

他三十四歲的人生裏,兩次拿主觀否定客觀,兩次貿然地自覺,都讓他碰了一鼻子灰!

他有些耐不住的慍怒,從前的林小姐愛席氏的少東家,可以算是賀正庭的不自量力,那麽剛才樓上那個小妮子呢,急不可耐地和他劃清界限,是為了什麽?

賀正庭的慍怒還沒清消,偏偏那個和他劃開楚河漢界的某人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賀正庭已然顧不上風度與品格,他滿腔的不如意,逼著他驅車上前,至於他想幹什麽,鬼知道!

……

程西從塔樓出來,沒走出幾米,就被一輛黑色的奔馳ML63的車頭別住了去路,車裏的人降下車窗,依舊斯文慢語,“去哪,捎你一程。”

“不用了,我想我們不順路,謝謝賀總。”

“我還沒說我去哪,你怎麽就斷定我們不順路?”

賀正庭一副篤定神色,程西突然心裏膈應了一下,大抵她一直以來對他的認知都是個還算正派君子之人,眼下他的過耳之話卻顯得有些輕浮,尤其是對著程西這個年紀的女生講。

“無論順不順路,我確實不想麻煩賀總的人與車。”程西依舊禮數周全地與車裏的他俯身講完話,想從車後繞過去,卻被下車的賀正庭再次堵住了去路。

“問你個事?”下車的他,車門都沒來得及帶上,攔在程西面前。

程西手裏提著個筆電包,對於賀正庭這樣的架勢,她有些心裏沒底,她甚至心裏打鼓,如果他再輕佻放肆,她就直接喊人了。

沒等到程西的首肯,賀正庭直接面容正色地開口,沒什麽顧慮的樣子,“你有男朋友嘛?”

程西冷冷地嗤笑一聲,不知是對自己判斷出了錯表示遺憾還是覺得賀正庭這樣的口吻實在讓人大跌眼鏡。

“賀總,無論有沒有,這好像都不是您應該關心的話題吧。”

賀正庭幾分難堪地頷首,垂眸掃一眼程西,自顧自地再次開口,“和付明森說那番話,純粹是不中意我這個人還是另有喜歡的男人,……,或者女人?”

額,這個人嚴肅正經的時候還真是酷到了程西。

他這一副談判專家的冷臉,無非是想問,憑什麽在我下屬面前說不care我?順便質疑一下程西的性取向來保全他萬人迷的人設!

“……那個……”

“我希望我這樣說,你不會生氣。你和我從前喜歡的一個女人很像,不是樣貌,而是性情,都是那種看似溫馴無害可是嗆起來人也會讓你無地自容。所以今天我在同一個地方絆倒兩次,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氣的,我只想知道,是純粹不喜歡我還是另有鐘情的人?”

“這二者不沖突,不喜歡賀總也另有喜歡的人。”程西回答地也很是坦蕩,她說她與賀正庭攏共就私下接觸一次,那次算程西唐突,如果令賀正庭誤會了什麽,她由衷地表示抱歉,家裏兄長也就此教訓過她。

賀正庭眼眸裏一閃而過的笑意,他點點頭,看看緩緩而下的夜色,眉心裏有些陰郁,“很好,你們連拒絕人的口吻都如出一轍。”

賀正庭到底是真心喜歡程西還是假意虛情,對程西來說,並不怎麽重要,可是他三言兩語,卻像遞了根羽毛給程西,無意間撩撥出她熊熊八卦之魂。

“賀總還是喜歡那個女人的,不然不會拿我跟她比。”程西突然想到紀東行說姑姑這些年只愛同一張面孔的說辭。

聽話之人,不置可否,“嗯,如果這樣想能讓你拒絕我來的好過些,就依你所說吧。”他應著,隨即轉身要回自己車上。

程西:……

“忘了告訴你,她是席氏新東家的情人,我面試你那天,之所以那麽快應承下你的要求,也不過是想和席少東較一口氣。憑什麽老和他攪和到一起去呢!”賀正庭一身白衫黑褲,外面一襲黑色羊絨大衣,扶著車門的樣子,儼然一副青年才俊的風采,說的話卻是那麽睚眥必報的口吻,還美其言,這樣程西會更好過些。

席氏東家的情人?

如果程西沒記錯的話,她聽程若航說過,席氏去年年底出了樁醜聞,席氏的新東家——也就是肖師兄的表兄,有個養在身邊十年的情人,後來因為妻家及家族壓力,被迫分手了。

去年有樁驚動市裏乃至省裏的惡劣殺人事件,事件裏被一個癮君子當即割喉致死的女死者便是席少東的情人,案件撲朔迷離之處在於,女死者被戕害的地方是席少東妻家的度假村產業。

後續案件被定性為惡性激情殺人事件,席氏及其妻家被潑了太多臟水,但最後也從中擇得幹幹凈凈。

……

信息量太大,程西腦內存讀取不夠。

“你……”程西微微張口,才意識到已經全然超出禮貌八卦的範疇了,“沒事了,”畢竟提起人家傷心事,程西有些懊惱,“Merry Christmas.”

說完她準備各回各家,撒喲啦啦。

卻聽見賀正庭在後面喊她,“看在我對你一見鐘情又是你老板的份上,咱們一起吃頓散夥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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